NoleFung

十三、

机场一别后，两人又少了联络，毕竟两人都是工作繁忙的精英人士，何况顾夏阳还要将闲暇时间用来追新女友。

顾夏阳追女人的招数向来推陈出新绝不重复，又天生一副好口舌，口花花总能把女孩哄得团团转。然而女友和爱情是他的生活必需，却不是他的挑战。

所以将新女友追到手之后，顾夏阳又心痒痒想找别的玩了。

本来打算去外国度度假，然而当他由新闻中看到景博出事时，他便改变了计划。

他打电话给景博的时候，接电话的人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。

“Hello, Jayden, 有事吗？”

“没事就不能找你吗？”

“不是。我最近有点忙，如果你没其他事的话，我要去做事了。对不起，改天再跟你说。”

“你现在在哪里？实验室吗？”顾夏阳直接问。

“嗯。”

“我现在过去。”

“可是……喂……Hello？”

不等景博多说一句，顾夏阳已经挂了电话。而一挂电话，他便立刻驱车前往景博的大学。

由新闻里，顾夏阳大概得知景博在外国杂志新发表的论文被质疑数据造假。顾夏阳并不了解这是多严重的一件事情，但是看新闻里说的，好像景博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，随时就会失去他在物理学上的一切荣誉一样。而刚刚电话里景博的状态，也直接坐实了这个说法。

那个时间其实已经是深夜，顾夏阳赶到大学的时候还费了好一通劲才说服保安放他进去。一眼望去，一栋栋教学楼毫无意外已经漆黑一片，唯有一间仍然灯火通明。顾夏阳知道，那一定是景博的实验室。

推门进去的时候，顾夏阳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地凌乱的书籍。他能够猜测到可能是烦闷至极的景博忍受不住发了脾气弄乱的。

“Hi, 我来了。”

顾夏阳故作轻松和景博打招呼，却被景博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。景博身上原本干净整洁的白大褂已经不知道沾了多少污渍，似乎很多天没有洗过了。他脸色疲惫甚至苍白，眼睛周围带着重重的黑眼圈，看得出来是好几天没合眼了。甚至连他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略有些凌乱。

顾夏阳竟发觉自己看得心疼。本来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啊。

景博看见顾夏阳出现在眼前，只得强行扯出一个笑容，“你来了。对不起，我实在没有精力去做别的事。”

“其实……我看到你的新闻了。”

“是吗？”听顾夏阳这么说，景博连嘴角那丝勉强的笑容也彻底消失殆尽了。

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？”其实已经不需要问他情况怎样有多严重了，因为景博这个状态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。

“有心了，但我想你帮不上忙。”

“但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。”

景博摇了摇头，“美国那边限我在一个月内修改好论文，但是要得出最后的结论，总共有七种方法需要验证，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，而我才验证过三种方法，全部失败。已经没时间了。”

“怎么会呢？”顾夏阳拍拍景博的肩，“你要往好处想，现在还有半个月，而你只需要再验证四个方法，也许第四个就能成功了呢？或者你不要按顺序，由第七个方法做起，说不定你会有意外的收获？”

“Jayden，你不要再安慰我了。”

“我不是安慰你，听我说，你这些年来拿了那么多奖，想必也曾渡过无数难关，既然如此，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这次也能挺过去呢？”顾夏阳揽住景博的肩。

“这次不一样，数据造假是很严重的事情，如果我最终不能够证明新粒子的存在，我这辈子就玩完了！”

景博大声喊道，同时也伸手狠狠推开顾夏阳。顾夏阳一个不备，不止被景博远远推开，踉跄中后腰竟狠狠撞上桌角，尖锐的疼痛令他瞬间脱力摔倒在地上。

十四、

景博发觉自己竟然无意中伤了人，终于从失神中清醒过来。他连忙过去将顾夏阳扶起来，顾夏阳脸上痛苦的表情令他无比内疚。

“对不起，你怎么样了？”

“我没事。”

景博搀扶着顾夏阳到里头的沙发上坐下，掀开顾夏阳的衬衫察看，腰上已经一片青紫。

顾夏阳亦是看到了，他皱着眉却还开玩笑道，“想我好歹还是空军出身，没想到身手竟然还不及你这样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。”

景博见顾夏阳还有心情开玩笑安慰自己，只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翻箱倒柜找出药酒要来给他擦。

“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做检查吧？”

“不用了。”顾夏阳接过景博手上的药酒瓶，“医院我明天自己去，你现在时间宝贵，不要浪费。”

“可是你的伤……”

“我没事，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清楚，你现在帮我擦擦药就好。记得要用力一点把淤青揉开。”

擦完药，景博去洗了手，又回到顾夏阳身边，帮他调好抱枕的位置让他靠着，“要不你在沙发上躺一会吧？”

顾夏阳抓住景博的手臂，又顺势一拉，景博整个人跌坐在他怀里。

“我说了现在最需要休息的人是你。”

“我不用……”

景博挣扎着要起来，但顾夏阳似乎已经预料到，将他整个人箍得紧紧的。

“你想我休息的话，你陪我。”

“Jayden……”

“Kingsley，听话。先睡一觉，养足精神，明天我陪你。”

顾夏阳手下依然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，景博第一次遇上这般霸道的人，但也知道顾夏阳的坚持是出于对他的关心，终也无法，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体，任由自己靠在顾夏阳身上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不要跟我道歉，你并没有做错什么。”觉察到景博的妥协，顾夏阳也不再用力禁锢他，“好好睡一觉吧，我就在你身边。”

“谢谢你，Jayden. ”

“傻仔。”顾夏阳帮景博拨弄好他额前凌乱的头发，“还记得我在悉尼跟你说过的话吗？如果你不开心，或者压力太大，你是可以哭出来的。”

顾夏阳感觉到怀里的人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
“我是男人，而且哭并没有任何帮助。”

“你啊……”

许是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，累积起来浓浓的困意令景博再也撑不住，很快就沉沉睡去。顾夏阳揽着他靠在自己身上，帮他调整姿势让他睡得舒服一点，又拉过扔在沙发那头的衣服来为他盖上。

怀中人的睡颜沉静而美好，顾夏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动，轻轻在景博额前落下一个吻。

十五、

翌日，顾夏阳去医院检查完，确定除了淤青之外并无大碍，便回公司请了长假，打算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景博。虽然他并不能够帮到什么，但至少能看着他，让他按时吃饭按时休息，免得实验没有做完人就先倒下了。

景博见顾夏阳去而复返时以为他是漏了什么东西没带走，没想到却看他老神在在坐沙发上喝咖啡看着他们忙碌。

“你不是去医院检查了吗？”

“是啊，检查完了。医生说没事，你不用担心。”

“那你不回家休息？”

顾夏阳摇摇头，“我打算最近留在你实验室陪你，一直到你deadline。”

闻言，在场的几个学生都瞪大了眼看着顾夏阳，难以置信的模样。

过了一会，助手Janet回头对景博说，“Professor King，你朋友对你是真爱。”

其他几个男生也纷纷大笑着附和，弄得景博好不尴尬。

“你别开玩笑了，你也要上班的。”

“我请了长假。”

“哇～”几个学生又发出声声惊叹。

“教授，遇到这么好的男人你就嫁了吧。”

顿时实验室里爆发出阵阵笑声。

“有眼光，哥哥仔。”顾夏阳揽住那个男生的肩，“不过看起来你们教授好似不是那么冧我，不如换你吧？”

“不了不了，”男生讪笑着摆脱顾夏阳的手，“我还是喜欢女仔多一点。”

“好了，你们别玩了，专心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吧。”眼见玩笑越开越过，为免自己再尴尬，景博只得故作严肃，算是为自己挽回点面子。

见学生们都乖乖回去做事时，他才走到顾夏阳身边。

“其实你不需要在这里陪我，我自己可以的，何况你也帮不上什么忙。”

“你忘了我昨晚说的吗？我会在你身边的。”见景博又想说什么，顾夏阳先一步将一根手指按在他唇上，“不必再说了，你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吧，我不会打扰你们的。”

景博盯着顾夏阳看了好一会，才终于答道，“那好吧。”

有了顾夏阳，实验室的氛围不再如之前那般紧张。休息的时候，顾夏阳和他们说说笑笑，又经常自掏腰包请他们吃下午茶或宵夜。景博看在眼里，感动在心里。

连续几日不眠不休，景博看得出学生们都已经撑到极限，于是不由分说都将他们赶回家，叮嘱他们好好休息。待所有人都走后，顾夏阳看着景博原本挺得笔直的背瞬间塌下来，不动声色走过去，揽过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。

“你让你的学生们回去休息了，那你呢？”

“我留在这里等着数据出来。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吧。”

“你也说了只是等数据出来，这期间也没有什么事可做，不如回家洗个澡睡个觉，说不定明天就能看到好消息了呢？”

景博看了看表，又摇摇头，“现在太晚了，回家怕吵到家人。”

“不如去我那里？我家离这里挺近的，我送你过去，你在我那睡一觉，然后明天我再送你过来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不准拒绝！”顾夏阳口气强硬，他草草收拾了东西，“现在就走，我去拿车。”

“Jayden，”景博失笑，“你以前的女朋友们有没有说过你很霸道？”

顾夏阳停下脚步，想了想，笑答，“好像没有。”

顾夏阳将车开到家的时候，景博已经在车上睡得熟，顾夏阳尝试叫了他几声，景博都没有醒来，顾夏阳只得将人从车里抱出来，又一路抱回屋里。说起来，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抱男人。

将景博放在床上，又帮他解开衬衫的扣子，为他脱鞋脱袜子，顾夏阳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。

他的手抚过景博脸上的黑眼圈，沿着他细腻的皮肤一路往下，最终停留在他的唇上。摩挲了一会，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吻上去的冲动。

顾夏阳知道自己完了，因为他真的爱上了这个人。

十六、

第二天的结果不出意料并没有成功，学生们都有些气馁，尝试了这么多次，截止日期也近在眼前了，却仍然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。

反而是景博以轻松的语气安慰他们不要灰心，继续尝试下一个。但是顾夏阳却也注意到，当他安慰完学生们之后，脸上又变回失望的表情，悄悄开了门离开实验室。

顾夏阳是在安全出口的楼道里找到景博的，周日的校园并没有什么人，所以低哑的哭声在一片安静中很容易就能被听到。

跟你说了那么多次可以哭出来，却都不哭，如今哭了，却又不肯让人看见。顾夏阳听着他如同受伤的小兽般嘶哑的低吼，心脏也跟着变得越来越疼。他轻轻走过去，从背后把景博整个人抱在怀里。

“为什么要躲起来一个人哭？为什么不肯让我看到？”

“我总是笑着对大家，鼓励他们不要放弃，安慰他们一定能够成功。可是没有人知道最没信心的是我自己。第五种方法宣告失败，现在只剩下四天，剩下的两个已经来不及做完。我真的很爱物理，很爱我这份工作，我不想失去这一切。”景博转了个身，将脸埋在顾夏阳胸前，依然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泪，“Jayden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……”

“不要有那么大压力，既然做不了两个，那我们就做一个，也还有二分之一对的机会……”

“不，你不明白，有可能这两个方法也都是错误的。”

“那就有三分之一的机会，你还有三分之一的机会能成功的，这二十几天都坚持下来了，你为什么不能再坚持完这最后四天呢？我以前在空军部队的时候，遇到任何危险的情况都能大难不死，所以有我在你身边，幸运之神这次也一定会眷顾你的。”

景博没有再说话，顾夏阳也不再出声打扰他，给他时间让他平复自己的心情。

终于半晌之后，景博抬起了头来，虽然眼角还噙着泪，眼睛红红的，但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不少。

“回去吧，你的学生还在等你，他们都还能坚持，你就更应该坚持下去，不要让他们失望。既然前面五个都不成功，不如我帮你做主，直接试第七个。现在去洗手间洗把脸，然后我们回去重新再战，OK？”

景博点点头，“谢谢你，Jayden！”

顾夏阳只是笑着帮他擦去眼角的泪。

大概真的是顾夏阳一直被幸运之神眷顾，截止日期的前一天，当他们几乎已经不抱希望时，却传来了实验成功的好消息。当亲眼看到结果时，景博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紧紧抱住顾夏阳。

“成功了，我成功了！”

“是啊，我看到了，恭喜你。”

当灿烂的笑容重新在景博脸上出现，顾夏阳知道，这个美好的人值得他去追逐一辈子。